【注释】　息：儿子。黑衣：战国时王宫卫士穿黑色军服，所以这里代指卫士。没死：冒着死罪。填沟壑：指死。这是谦称，意思是死后无人埋葬，尸体被扔在山沟里。下句“丈夫”是古代对男子的通称。壑，坑地，山谷。媪(ǎo)：对老年妇女的尊称。燕后：赵太后之女，嫁到燕国为后，故称燕后。持其踵：这是指燕后出嫁时，太后紧紧跟在她身后不忍分别。踵，脚后跟。必勿使反：古代诸侯之女出嫁他国，只有被废或亡国时，才返回父母之国。这里是说太后常为燕后祈祷，希望她永远不要遭到不幸而返回本国。赵之为赵：前赵字指赵氏，后赵字指赵国。赵氏本是晋国大夫赵衰之后，公元前403年，韩、赵、魏三家分晋，周天子正式封他们为诸侯。赵的第一个国君是赵烈侯。奉：同“俸”，即俸禄。(10)重器：宝物，贵重的东西。(11)崩：古代称帝王死为崩。山陵崩是喻指赵太后死去。(12)恣：任凭。(13)约车：套车，准备车。

子义闻之曰：“人主之子也，骨肉之亲也，犹不能恃无功之尊，无劳之奉，以守金玉之重也，而况人臣乎！”

【注释】　子义：赵国的贤士。金玉之重：指富贵的地位。

【译文】　赵太后新近执政，秦国便加紧进攻赵。赵国向齐王求救。齐王说：“一定要以长安君作为人质，军队才能派出来。”太后不答应，大臣们极力劝谏。太后明确地对左右的人宣布：“有再说让长安君作人质的，我这个老婆子一定把唾沫吐在他脸上！”

左师触龙说希望拜见太后。太后满脸怒气等候着他。触龙一进宫门便慢慢地向前小跑，到了太后面前请罪说：“老臣的脚有病，没法快走，不能来拜见您已经很久啦。我私下里根据自己的情况推想，担心太后的贵体有不舒服的地方，因此很想看望您。”太后说：“我靠人用车子推着走。”触龙问：“每天饮食该不曾减少吧？”太后说：“靠喝粥罢了。”触龙说：“老臣近来特别不想吃东西，便自己勉强步行，每天走三四里，逐渐地增加了食欲，对于身体很有益。”太后说：“我做不到。”太后的神色略微缓和了。

左师公说：“我那儿子舒祺，年纪最小，没什么出息。可是我年纪老了，内心总疼爱他，希望您让他充当一名卫士，来保卫王宫。我冒着死罪把这件事禀告您。”太后说：“好吧。年纪多大呢？”左师公回答说：“十五岁啦。虽说还小，我希望趁自己还没有死，便把他托付给您。”太后说：“男人也疼爱他的小儿子吗？”触龙回答说：“比女人还厉害。”太后说：“女人爱得特别厉害啊。”触龙回答说：“我私下认为您爱燕后，超过了爱长安君。”太后说：“你错了！我爱燕后远远比不上爱长安君。”左师公说：“父母爱子女，就要为他们作长远打算。您送燕后出嫁的时候，紧跟在她身后哭泣，想起她远嫁异国就伤心，也确实够悲哀的了。她走了以后，您不是不想念她呀，可是祭祀时一定要为她祈祷。祈祷说：‘必定不要使她回来。’这难道不是为她考虑长远有子孙相继当国王吗？”太后说：“是啊！”左师公说：“从现在算起，三世以前一直上推到赵氏建成赵国的时候，赵王子孙封了侯的，还继续有存在的吗？”太后说：“没有。”触龙说：“不单是赵国，各诸侯国内还有继续存在的吗？”太后说：“我没有听说过。”触龙说：“这就是说他们之中近则自身便遭了祸，远则祸患便落到他们子孙身上了。难道说君王的子孙就一定不好吗？不是。只不过由于他们地位很高却没有什么功勋，俸禄很丰厚却没有什么劳绩，却拥有很多贵重的东西罢了。如今您尊显长安君的地位，封给他富庶的土地，赐给他很多贵重的东西，却不趁着现在让他为国立功，一旦太后您百年之后，长安君凭什么在赵国安身呢？老臣认为您替长安君打算得太短浅了。所以说您对他的爱不如对燕后的爱。”太后说：“好吧，任凭你怎么调派他吧！”于是给长安君整治好百辆车子，到齐国去作人质。齐国的援兵就派出来了。

子义听到这件事，说：“君王的儿子，是亲生骨肉，尚且不能依靠没有功勋的高位，没有劳绩的俸禄，来保持他的富贵，何况是人臣呢！”

唐雎不辱使命　《国策》

秦王使人谓安陵君曰：“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，安陵君其许寡人！”安陵君曰：“大王加惠，以大易小，甚善。虽然，受地于先王，愿终守之，弗敢易。”秦王不说。安陵君因使唐雎使于秦。

【注释】　本篇选自《战国策·魏策四》。不辱使命：奉命出使外国，能维护本国的尊严，不被威势压服。秦王：即秦始皇帝嬴政。未统一中国前称秦王，公元前221年统一六国后才称始皇帝。安陵君：安陵的国君。安陵，是战国时魏国分封的一个小邑。故地在今河南省鄢陵县西北。以大易小：安陵只有方圆五十里，秦假说用五百里调换，所以这么说。

秦王谓唐雎曰：“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，安陵君不听寡人，何也？且秦灭韩亡魏，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，以君为长者，故不错意也。今吾以十倍之地请广于君，而君逆寡人者，轻寡人欤？”唐雎对曰：“否！非若是也。安陵君受地于先王而守之，虽千里不敢易也，岂直五百里哉！”

【注释】　灭韩：在秦王政十七年(前230)。亡魏：在秦王政二十二年(前225)。长者：忠诚厚重的人。也指年高有德行的人。错意：同“措意”，放在心上。逆：不顺从，违背。直：只。

秦王怫然怒，谓唐雎曰：“公亦尝闻天子之怒乎？”唐雎对曰：“臣未尝闻也。”秦王曰：“天子之怒，伏尸百万，流血千里。”唐雎曰：“大王尝闻布衣之怒乎？”秦王曰：“布衣之怒，亦免冠徒跣，以头抢地耳。”唐雎曰：“此庸夫之怒也，非士之怒也。夫专诸之刺王僚也，彗星袭月；聂政之刺韩傀也，白虹贯日；要离之刺庆忌也(10)，苍鹰击于殿上(11)。此三子皆布衣之士也，怀怒未发，休祲降于天(12)，与臣而将四矣。若士必怒，伏尸二人，流血五步，天下缟素(13)，今日是也。”挺剑而起。秦王色挠(14)，长跪而谢之曰(15)：“先生坐，何至于此！寡人谕矣(16)：夫韩、魏灭亡，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，徒以有先生也。”

【注释】　怫(fèi)然：发怒的样子。布衣：平民。古代没有官职的平民不能穿丝织品制的衣服，只能穿粗布衣服，故称平民为布衣。徒跣(xiǎn)：赤脚步行。抢(qiānɡ)：撞。士：含义很广。这里指勇武的人。专诸之刺王僚：专诸，人名。王僚，吴王名僚。春秋时吴国的公子光想夺吴王僚的王位，阴养勇士专诸。一日，公子光设宴请王僚，专诸把匕首藏在鱼腹中献上，乘机刺杀了吴王僚。彗星袭月：扫帚星袭击月亮。这是说专诸刺王僚时，感应了上天，使得彗星袭月。聂政之刺韩傀(kuǐ)：聂政，战国时齐人。韩大夫严仲子跟韩傀有仇，便请聂政去刺杀了韩傀。韩傀，又名侠累，韩国的丞相。白虹贯日：白虹贯穿太阳。也是说因人事而引起天变的景象。(10)要(yāo)离之刺庆忌：庆忌，吴王僚的儿子。吴王阖闾(即公子光)夺了王位后，庆忌逃往魏国。阖闾怕庆忌借魏兵复国，便指使勇士要离投奔庆忌，趁机刺死庆忌。(11)苍鹰击于殿上：要离刺庆忌时，突然有苍鹰飞到殿上搏斗。(12)休：吉祥的预兆。祲(jīn)：凶险的预兆。(13)缟(ɡǎo)：白绢。素：白绸。古代丧服，都用白色。天下缟素，意指国君死亡，全国的人都穿孝服。(14)挠：屈服。(15)长跪：古代没有凳椅，人坐在铺有席子的地面上，坐的姿势是两个膝盖跪在地上，臀部靠在脚后跟上。为了向对方表示敬重，把腰挺直，臀部离开脚后跟，就是长跪。(16)谕：同喻，明白。

【译文】　秦王派人对安陵君说：“我想拿五百里的土地来换安陵，安陵君可要答应我啊。”安陵君说：“承蒙大王施给恩惠，拿大面积的土地来换小小的安陵，实在好得很。虽说这样，可是我从祖先那里继承了这块封地，希望能够永远守住它，不敢拿来调换。”秦王不高兴。安陵君因此派唐雎出使秦国。